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163章 花酒

關燈
春日先前何等忠心於瑞王, 清流一行,卻突然間變了。

當時無奇不曉得君遙就是秦王趙景華,而且春日回來之後, 兩人並無機會說起此事, 直到現在知道了君遙的身份,見識過他的行事手段, 再回想在清流的蛛絲馬跡, 無奇心裏已經有了個差不多的猜測。

畢竟她不相信春日從最初就是秦王的細作。

那會兒在清流外祖母家裏,當時蔡采石林森兩人突然來到,無奇去找春日詢問瑞王的情形,那會兒正遇到春日不知從何處而回,像是有心事般, 神情很是異樣。

當時無奇因為瑞王的事情, 問她是否有事情瞞著自己,春日當時的表情竟是充滿了駭然——這自然跟瑞王無關。

無奇當時一無所覺, 還以為她為了瑞王, 而在無奇提起瑞王的時候,春日才明顯地放松了下來。

那時候她的確有事情瞞著吧……應該就是跟君遙有關的。

這個秦王殿下,相貌出眾, 談吐有趣, 又極為善解人意,灑脫不羈, 當時那樣貴重的北珠,無奇說不要,他就立刻毀了,可見也是個相當狠快決斷的人。

春日向來很忠心瑞王,就算秦王用什麽威逼利誘的手段, 春日也不至於就突然間反叛。

唯獨“情”這一字,最是奇怪,會讓原先冷靜的人變得瘋狂,讓原先內斂的人變得外向,甚至從生到死,從死到生,種種離奇。

秦王殿下聽了這句,略有點意外。

他卻只是輕描淡寫地笑了笑,道:“哄騙?是她這樣告訴你的?”

無奇本是揣測,聽了這句,已經確信,不禁多了幾分鄙薄:“何必她告訴我什麽,難道我自己看不出來?你……哼!想不到秦王殿下也做這種沒品格的事兒。”

“怎麽沒品格了?”秦王笑問。

無奇道:“這還用我說?你用花言巧語哄騙春日姐姐,讓她反叛瑞王殿下為你做事,這種行徑非但沒品格,簡直卑劣。你要是對她真心也就罷了,可我看對殿下而言,連自己有原配夫人之事都要否認,恐怕早不知真心兩字為何物。”

秦王在清流阮家的時候,捏造出一個關外商賈的身份,還說的頭頭是道各種如數家珍。

至於他所說而立之年還未娶親,則更是謊話,秦王早在數年前就成了親,對方並沒什麽來頭,也不是名門淑媛,只是個地方士紳之女。

只見秦王臉上絲毫慚愧之色都沒有,反而半帶笑意地說道:“若平平指的是當初所報‘君遙’之事,那不過是本王在走江湖的時候用的一個身份罷了,自然是虛虛實實,本王卻也聽說,先前瑞王曾經也用過假身份接近平平,難道他也是花言巧語,不知真心為何物?”

無奇見他居然拿這件事來比較,一時冷笑道:“如果瑞王確實已經有了王妃而做這種行徑,到那時候三殿下您再把他拉出來踩一腳,我絕無二話,甚至還會拍手稱快。”

趙景華聽了這句,哈哈大笑:“好啊,看得出你這小丫頭是很維護老四的了。只不過,雖然說老四沒有王妃,但你要當他的王妃只怕也是不容易的。”

無奇瞥了他一眼,秦王這句話不知從何而來,但是他們這些人,開口閉口的王妃長王妃短,可知她心裏最煩的就是這個。

何況,早之前聽阮夫人跟她細說過了那“白頭吟”“訣別書”的話,無奇幾夜輾轉反側,思來想去,心裏也有些涼涼的。

雖然還惦記著瑞王,但卻不願放任自己為他沈迷,偶爾從丫鬟口中聽說些外頭的消息,知道瑞王無恙,已經足以。

無奇心裏雖有一肚子話要說,但卻不想跟秦王多說一句,畢竟話不投機。不管是先前的君遙,還是現在的趙景華。

無奇一笑道:“殿下今日來府裏,倘若有正經要事,小民自然不敢怠慢,可若是要說這些無關緊要的,請恕我失禮,不能相陪了。”

趙景華見她一點惱恨之色都沒有,很意外。

正在這時,外間小廝飛跑而來,到了門口卻又停下,無奇忙問:“什麽事?”

小廝這才說道:“姑娘,外頭是林家公子派了人來,說是……”

他偷偷地瞄了一眼秦王趙景華。

無奇見狀,便知道有些該避諱人的話。

秦王當然也看了出來,按理說他這麽聰明的人自然會走開些,或者借機告辭,誰知他並沒有,反而問道:“林家公子,是那個林森麽?他說什麽?”

無奇瞧著秦王自來熟的樣子,一聲“王爺”到了嘴邊又忍住,畢竟秦王來府裏是用的“君遙”的名號。

只是沒料到,他居然一下子就猜中林家公子就是林森。

竟不知是誤打誤撞還是對她身邊的這些人也熟悉之極。

這一念遲疑中,那小廝聽秦王這般“知根知底”,便也以為不是外人,於是道:“林爺派人來說,蔡家大爺這兩日有些反常,夜不歸宿,二爺擔心的很呢,還說若是大爺來了這兒,還叫姑娘多勸他幾句。”

無奇忙問來人在哪裏。小廝道:“他只告訴了這幾句話就走了。”

小廝緩緩退下,耳畔突然是秦王的聲音道:“蔡家大爺,就是蔡流風了吧。”

無奇瞟了他一眼,並不想回答。

趙景華卻自己喃喃道:“說來蔡流風確實有些反常,昨兒聽說他在跟人喝花酒……”

“什麽?”無奇脫口問道,既然開了口,索性道:“喝什麽花酒,殿下怕是聽錯了吧,蔡大哥、蔡郎中是品行端正的正人君子,從不做這些事。”

趙景華笑道:“你這樣維護蔡郎中,不怕老四知道吃醋麽?不過你不信也罷,反正本王也是無意中聽說的一句,確實未必是真,何況縱然是真的也無妨,畢竟蔡郎中也是這個年紀了,又沒有成親,難道還不許他去喝個花酒麽?”

無奇忍不住感慨說道:“殿下,我同你真是見面不如聞名。”

“好說,”秦王笑道:“本王對平平卻是見面更勝聞名。”

好端端的一名傳奇帶兵王爺,威嚴尊貴,偏偏多生了一張嘴。

好不容易請了秦王殿下離開,無奇思量了半晌,很不放心。

可偏偏阮夫人給蔡府請了去,還不知如何,無奇便先叫了兩個聰明伶俐的小廝,讓他們去打聽蔡流風現在何處。

不多時小廝打探回來,說道:“聽說蔡家大爺這兩日都歇息在護國寺那裏,不出意外今天也是會過去的。”

可到底蔡流風跟府內出了何事,這些人卻打聽不出來。

無奇心裏隱約有些不安的猜測,可又不敢往真裏想。

畢竟前兩天蔡流風在府內的事情還歷歷在目,阮夫人告訴過蔡流風,倘若蔡家的長輩沒有異議,便會同意這門親事。

起初很把無奇嚇得夠嗆。

但她冷靜下來後,卻也隱約明白了,畢竟無奇知道阮夫人絕對不是個草率輕浮的人,而且就算真的對蔡流風很是激賞,也不至於想也不想立刻就先允了她的親事。

除非,阮夫人心裏篤定些什麽。

回頭後無奇仔細揣摩,倒是給她品出一點意思來。

畢竟那天往蔡府赴宴的時候,擺明了蔡家主母不是很待見自己。

而且畢竟那是尚書府,蔡流風明明是個駙馬之選,若配自己,自然是郝家高攀了。

所以……這蔡家應該不會真的就立刻答應這門親事。

無奇的忖度當然是猜中了十之八/九。

蔡流風之所以夜不歸宿,正是因為這門親事並非他先前所想的般順利。

雖然曾經蔡瑾玄表示過支持,但是此一時彼一時,更何況,上次趙景藩往蔡府走的那麽一趟,幾乎蔡府上上下下,連同來赴宴的各家都知道了瑞王殿下對於郝家無奇的“司馬昭之心”。

別說是蔡瑾玄,家裏的太太也是絕不能容易這門親事。

何況,這次,居然連蔡瑾玄也確鑿地反對起來。

在郝府,聽到阮夫人親口答應的時候,蔡流風何等喜悅情難自禁。

但卻沒想到,真正攔住他的不是郝家,而是自己府裏。

母親白夫人的態度幾乎是不由分說:“郝家的女孩子雖然生得不錯,但是性子頑劣,不堪為世家婦,何況她跟瑞王殿下有些不清不楚的,我們也是有頭有臉的門第,何必去討這個嫌。”

蔡流風從小孝順,父母說的話幾乎是言聽必從,但此刻聽了母親這般說無奇,蔡流風卻有些按捺不住:“母親,平平是萬裏挑一極好的女孩兒,我自然深知,母親還是不要為一些無關緊要的流言左右……”

白夫人道:“什麽流言,我難道不會看麽?那天她來,那一身的裙衫全是宮內的禦造,且後來瑞王殿下自己也承認了是他所贈,哼!若是清白關系,怎麽會送這樣的東西?且送也罷了,若是郝家知道點道理,就不該讓女兒大喇喇地穿出來!成什麽體統!”

蔡流風沒想到母親的糾結點竟在這上頭:“娘……”

白夫人卻不由分說道:“總之我不喜歡這種不守規矩又愛出風頭的女孩兒,我的兒媳婦,必定是個溫柔嫻靜,極有教養且出身絕好的才成。”

蔡流風無話。

要是按照白夫人的說法,京城內倒有一半的姑娘是合這個條件的。

倘若他蔡流風想找這樣的一房妻室,何至於等到此刻?這會兒孩子都滿地跑了。

只因他喜歡的那個,才是真正的萬中無一,所以心甘情願追隨她等待她到此刻。

白夫人這邊說不通,蔡流風只道先跟父親說明。

蔡瑾玄倒是並沒有挑剔無奇,只皺眉對蔡流風道:“這件事……從此不必提了,你跟、平平並不合適。”

蔡流風很吃驚,倘若蔡瑾玄跟白夫人一般說起無奇的各種不好,他反而還更容易接受些,但如今一句“不合適”?

蔡流風心驚之餘忍不住問道:“當初父親不是……不是還讚同我娶平平的嗎?為什麽現在竟不合適了?”

“此一時彼一時,”蔡瑾玄垂眸,模棱兩可的說道:“總之不必再提,所幸天下何處無芳草,自然會有更好的來配,比如宮內……”

不等蔡瑾玄說完,蔡流風道:“爹!”

蔡瑾玄這才緩緩擡眸。

本來蔡流風很是敬畏父親的,可這會兒也顧不得了:“爹,實不相瞞,郝府裏的太太已經允了我,她答應我,只要咱們府內同意這門親事,她就也無異議,所以只要你跟娘都同意……”

蔡瑾玄卻盯著蔡流風,有些匪夷所思地問:“阮……夫人答應你了?”

“正是,”蔡流風忙點頭:“所以說父親……”

蔡瑾玄緩緩回身,又過了半晌才道:“這件事,你不必再想了,總之就是不成。”

“爹!”蔡流風懵了,感覺像是才浮上水面要喘口氣的人,又給當頭一棒不由分說地打了回去:“為什麽?!”

蔡瑾玄沒有回答。

這日,蔡流風依舊回護國寺小院。

才過了熙熙攘攘的街頭,耳畔突然聽到一陣叫嚷聲。似乎是有人在喊:“救命!”

蔡流風聽這聲音是個男子,不知何故,便命隨從:“去看看!”

柯其淳本跟在他身旁,見狀便也跟了過去。

蔡流風等候的時候,聽路人正議論紛紛:“據說有人持刀行兇。”

“好像砍死了一個人!”

“什麽人這樣窮兇極惡,又是什麽深仇大恨?”

護國寺這邊雖然龍蛇混雜,出沒的人極多,但向來不曾出過這種人命關天的大事。

蔡流風聽聞如此,本想親自過去,至少問問兇手是否拿下,是否有人受傷、以及巡城官兵是否來到等等。

但自從府內受挫,他的心情也一落千丈,這些事情竟不肯多餘去理會,橫豎他只是吏部的人,又不在五城兵馬司當差,不必多管閑事。

只是柯其淳等竟沒有回來,蔡流風才要叫人去催,就見派去的隨從先飛奔而回,臉色不太妙。

“回大人,”那隨從道:“有歹徒持刀殺人,有個人受傷不輕。”

蔡流風不以為意。

隨從卻又道:“柯大哥讓告訴大人,那個人只怕您也認得,是棋盤街的那書鋪子掌櫃。”

蔡流風聽到這個,原本不以為然的表情也陡然變了:“段掌櫃?”

這個姓段的他也是知道的,不僅因為段掌櫃頗為有名,更因為當初他帶無奇去觀荷雅舍的時候,就是這個人跟無奇打招呼,兩人非常熟絡。

“他在哪兒?”蔡流風的心跳開始加快:“他是一個人,還是……”

話音未落,就聽到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道:“我自然不是一個人!”

段掌櫃的確不是一個人。

他原本是跟無奇一起的。

因為無奇要來護國寺這邊,段掌櫃一路陪同而行,且走且聊,誰知正過一條僻靜些的巷子,突然不知從何處跳出一個蒙面之人,不由分說動起手來。

段掌櫃本以為是攔路搶劫,但很快發現這人是向著無奇的。

他反應倒快,忙將無奇拉到身後,叫她快走,自己則擋住了那賊人。

這賊人雖然蒙面,但才一照面無奇便認出,這正是之前連續兩次要刺殺她的那神秘歹人。

沒想到過了這麽久,在她幾乎要把人遺忘的時候,這人又跳出來,此次出現自然還是向著她的,倒也算是鍥而不舍,毅力驚人。

可見段掌櫃也有些險象環生,當下無奇叫道:“有本事沖我來,別傷及無辜!”

她轉身就跑。

雖如此,段掌櫃仍是在攔擋之中吃了一刀,幸虧給路人發現,而那人又急於去追無奇,所以沒有要他性命。

且說無奇奪路而逃,奈何她對護國寺這邊的路並不熟,何況此處道路覆雜且多,跑來跑去,不知不覺竟入了一個死胡同。

發現無路可走,無奇只得止步,她有些無奈地看著步步緊逼的蒙面人,舉手投降:“好吧好吧,不跑了,不過在我臨死之前,能不能告訴我您為什麽一直不撒手地要殺我?”

那蒙面人不言語,死死地盯著無奇,像是在端量怎麽下手。

無奇笑道:“這位兄臺,我又不會武功,難道閣下還怕什麽?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跟閣下有什麽深仇大恨罷了,還是說是我的什麽仇家派您來的?還是我真的做錯了什麽?”

無奇所懷疑的,是蔭廷侯、蘇守備這樣的有根基且跟她有仇的棘手人物。

不料蒙面人盯著她,忽然道:“你錯就錯在,不該活在這世上。”

“這個、”無奇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,喃喃道:“這個未免太狠了吧。”

蒙面人眼神一厲:“總之,這次我絕不會再失手!”

無奇無奈地嘆了口氣:“兄臺……話還是先不要說的太滿。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